— 二二二二二十 —

【丝路组 一梦千年】可可托海的牧羊人

等里两年了也没人写这首歌啊啊,遂自割腿肉。王耀视角。七夕写的但是中元节快乐(?)



你走的那天同你来的那天一样,大雨滂沱打在黄沙上,天色阴沉望不到远方。你消失的太快了,我只是恍惚了一下,驼铃就断了。


你说你会再来。



怪我不懂事,满心期待地应下来。那时候我太年轻了,还不知道日月怎样更替,河水怎样流·,还不知道将来等待着的岁月如何漫长,什么叫做斩不断的酒。


你告诉我说,下次过来要喝我家的酒。我酿了,酿了一整个山头。我记得你说,酒倒进杯里,酒线要斩不断,才算得上好酒,说着把酒壶里的酒倒给我看,酒线落在杯里,溅起白色的泡沫,又唰地碎开,带着酒香从杯里漫溢出来,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绵柔的线。我就学着你的方法,从大汉开始酿,一直到唐宋,到明清,满山头的酒发酵了五千年,一条温软的酒线绵延了三万里,现在孩子们称它作丝绸之路。


再来尝尝吧,罗慕路斯,我把整个山头的酒罐子都给打开。


“用什么酿的啊!”


“好喝吧,杏花酿的。”


“哪儿的杏花,酿出来这种味道。”


“那儿,”你扬手指了指一望望不到边的黄沙,“大漠那边。”


我望着帐外的大漠,望不到尽头,想象着你如何从遥远世界的尽头、从一个小小的人影走来,一直走到我的面前。



你来的那天,那夜里下着大雨,就如同你走的那天。


雨点打在黄沙里,凝在一起,融成一个泥点,汇成一片泥泞的沙漠。可是你还是来了,顶着那么大的雨,骑着疲惫湿透的骆驼,一步一个陷从沙漠的尽头走来,驼铃声都是阴湿的。


我跑去屋里温了一壶热茶,你说不要茶,要酒。我说茶暖胃,酒伤身子。我端着茶,你看了我一眼,然后哈哈笑起来说:“小家伙,你才多大啊,说这么老气的话。”


“那您呢?不打声招呼就闯进别人家里来,就不要再无理了。”


“好,好,不过像你这个年纪,应该活得痛快一点才是啊!”


然后你给我讲了罗马年轻人的活动。不说了,角斗士和抢妇女不是我感兴趣的东西。文明对于那时候的我是少见的东西,可有机会听到这些玩乐也是稀奇,至少我到如今也没有推崇过这种礼仪。但当时确实太小了,也只有那个年纪才会说这样的话:“不要随意小看别人啊,我已经几百岁了。”


你咧着嘴使劲揉了揉我的头发。


你在这里住下了,开始没日没夜地拉着我讲罗马,我也给你讲长安。我将信将疑,说等这沙漠打通了路,我去看看你说的罗马到底有多稀奇。你说“好啊,我去长安接你,亲自给你带路。”罗帐灯昏,我们昼夜说个没完。雨落在沙里没有声音,却下个不停。


你说大漠那边有你的家,它叫罗马。你说罗马跟大汉不一样,罗马有的东西,汉没有,汉有的东西,罗马没有。我回答你说什么呢,大汉什么都有。


你说你不信,大汉没有乌拉诺斯。“谁说的,我们有女娲。”


“那你们没有斗兽场。“


“我们有长城。”


“你们没有好酒!”


“有!等我给你酿,你等着。“


“好,我等着。”


酒酿好了,你在何方?我打通了大漠,我看到了罗马的斗兽场,可你在何方?


说话呀?大秦,你说话呀?



你在敦煌待了多久?也许是一两个月,也可能是一两个年头,过了几千年了,慢慢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,倒也正常。可我记得雨停了之后,你站在帐外唱起了歌。那是一种我没听过的音乐。你抱着一个我从没见过——也再没见过的乐器——你说它叫基萨拉,唱着我听不懂的歌词。我站在帐里看着你,你站在新出生的炙热的阳光里,高唱着你的歌,像是远方太阳神喝醉了吹响的号角。


我这才注意你的样子,你说你长得像执政者,有好多人叫你凯撒,更多人叫你罗慕路斯,他是神话里罗马城的第一代执政者,被野兽养大的孩子,河流的源头,罗马的化身。按你的话说,使命更像是一种天命,就像十二只鹫一齐落在帕拉尼迪的山头。


说实话,我认为你在吹牛,可是即使那样也让我怀着羡慕去听。那时候我还把文明视为骄傲的东西,大汉独有。可是我从你身上看到了罗马,雄壮、宏伟、生机勃勃,史诗一般的存在。虽然我最开始是将信将疑,最后也是——我一直在长安等着你,等到了两千多年吧,我就独自去了罗马。我混在游客里转了两天,看到了你的斗兽场、万神庙,还有你说了几百次的图拉真广场,可是它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气派。我举着手机对它拍了照,游客进进出出,照片不知道该发给谁。说不上失落,只是好想让你见一见长城。


但在记忆中的那一天,你的雄壮的歌声在大漠上久久回荡,荡气回肠。罗马应该像你的歌声一样,是一个让人一看就醉的地方。我把大漠上的歌声暗自握在了手心里,那时候就告诉自己:这是文明,我拿出来一半,分给你。


你的文明到哪去了呢?我竖着手机站在斗兽场的遗迹下面,仰着头看它。灰蒙蒙的,断掉的部分像天宇塌了一半,古罗马就从里面抖落出来,散在了时间的尘埃里。


灭亡——这是一个多残忍又生硬的词,光是念出来就让人牵肠挂肚地疼。罗马、巴比伦、埃及、印度、波斯、桑给巴尔、阿兹特克——文明的消亡我见过太多太多——我眼看着你们平地筑起九层高塔,又弹指一挥间在历史的狂沙中消散如烟。我甚至质问自己:活下来的这个,为什么偏偏是我?文明的消亡我见过太多,你是第一个。我常常想,你的千条万端一吹即散,我怎么还能千年万载远至迩安。听说文明灭亡的时候是不痛不痒的,可当消息穿过大漠飘至我的耳边,心跳却像那个阴冷的驼铃,在雨中摇动,动辄即断。苦就苦在仍有一条丝绸之路绵延万年,无不写着离愁。


我和败落的斗兽场相顾无言。真想再一次帐中畅谈三两日夜,讲: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——


前几天又下雨了,滴滴答答落个不停。我一个人坐在山头喝了一宿的酒。那是好酒啊,倒进杯里酒线从来不断。


但是喝不醉,喝不醉,大秦,喝不醉。醉了也许就能见到你,但从你给把酒带走后,我再没喝醉过。


那晚我们举杯高歌,你一壶一壶地给我倒酒,我第一次喝得烂醉,醉得栽倒在酒壶里,不知道自己在何处。你走了多年后,有诗人做了这么一首诗:


一杯颜色好,十盏胆气加。

半酣得自恣,酩酊归太和。

共醉真可乐,飞觥撩乱歌。

独醉亦有趣,兀然无与他。

美人醉灯下,左右流横波。

王孙醉床上,颠倒眠绮罗。


君今劝我醉,劝醉意如何。


他说少年欲相饮,此乐何可涯,那你把我灌醉又是为了何意呢?


凯撒,罗慕路斯——我还是想叫你大秦——抛开执政者、抛开意识体、抛开文明古国、抛开神话赋予的王——那晚我叫你大秦,只叫你大秦,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大秦,把我灌醉的大秦。


不只是酒,我迷迷糊糊地记得,自己在听到你高歌的时候早已一醉不醒。


抿着嘴笑,还是想问你,劝醉意如何?



大秦,你回答我呀,回答我呀,就一句话,说一句话就好了。我就知道你还存在着,还可以笑,还可以畅谈,可以高歌,可以在雨里骑骆驼。对,我们一起坐在骆驼上,浑身湿透,一步一摇晃,一口一口灌壶里的酒,骆驼在雨里走向远方,驼铃闷着雨当啷响。


你答应过你会再来,你还存在。


我没醉,我没醉,我在长安等你,请你喝酒,喝最好的酒,喝斩不断的酒——我给它起了名字,叫离愁。


下次见面再唱支歌给我听吧,大秦,我一醉方休。




end.

2022中元节

评论(3)
热度(35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